作家也有保質期


來源:中國產業(yè)經(jīng)濟信息網(wǎng)   時間:2019-03-13





  在這里,“保質期”的說法也許并不準確:食品、藥品當然是有保質期的,紅酒、啤酒、藥酒都有保質期,還有某些用品,也有并不一定很明確的保質期。然而,作家,即使不是炙手可熱之時,也只是不當紅了,更為通俗些的叫法應為“過季”或“過氣兒”了,似是不管怎樣,也不能稱之為是否在“保質期”的。


  而我——無論是從作品的文學價值、時代性上,還是從作品的思想性上,仍然愿意為作家設定一個“保質期”。


  從新中國成立,作家在我國開始正式成為一個職業(yè),也開始受到人們發(fā)自內心的尊重。從延安時期的作家數(shù)起,賀敬之,田間,趙樹理,李瑛,郭小川,丁玲,冰心,魯迅,等等,及至后來被人們所喜愛和熟悉的,如:郁達夫,朱自清,馮雪峰,梁遇春,孫梨,汪曾祺,郭沫若,臧克家,徐志摩,戴望舒,老舍,巴金,楊朔,劉白羽,陸定一,茅盾,沈從文,柳青……再到現(xiàn)當代(當然,還有許多國外作家),要說能夠讓我們記起的作家名字,定然可以寫上幾大頁紙。曾經(jīng),他們的作品為我們所喜愛,甚至讓我們自發(fā)地整篇整篇地背誦,如若是更喜歡些文學的人們,還會絞盡腦汁去搜尋作家們的逸聞趣事、隱私怪癖、身世背景等,以便大家在一起聊天時,可以多些談資,引來幾多羨慕的目光。


  時至今日,由于經(jīng)濟大潮的沖擊,也由于社會多元化的發(fā)展,文學已經(jīng)逐漸成為了邊緣化的東西。不過,無論文學多么地邊緣、多么地被人所冷落,總歸還是有相當數(shù)量的人在心儀著它,甚至在癡迷著它,這部分人是一個客觀的存在。


  但是,如今的文學與以往的文學相比,從形式到內容、從語言到思想、從文學觀念到文學追求,都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也還是那個月亮,文學卻不再是以前那個文學了。即使對于堅守純文學的人來說,你若再和他談起朱自清、戴望舒、楊朔、冰心、俞平伯等等,談起《白楊禮贊》《春》《匆匆》《誰是最可愛的人》《寄小讀者》《荔枝蜜》《茶花賦》《香山紅葉》《泰山極頂》《荷塘月色》等等,恐怕是要讓對方皺眉頭的。


  是這些作家或作品不優(yōu)秀嗎?當然不是。這些作家中,大多數(shù)人都是讓人們尊敬的人,而他們的作品,幾乎都曾經(jīng)是讓人愛不釋手的,也曾經(jīng)給了人們諸多美好的想象與精神的洗禮。那么,同樣還是那些作家、同樣還是那些作品,為什么就與今天人們的閱讀審美格格不入了呢?


  社會在發(fā)展,人們的觀念在變化,文學也在日新月異。以前的很多詩歌寫作,矯情,做作,總想找出一些奢靡之詞以沖擊讀者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如今的詩歌寫作,是一位詩人對時代脈搏的強烈體會和感悟,更是詩人從知性進入悟性高度后審美的飛翔,更自由、更直接、更注重一些意象的表達、更愿意把理想附屬于詩歌的詞語之上,讓字里行間蘊藏著無限的張力。以前的部分散文寫作,總喜歡贊美、總喜歡精致,表現(xiàn)在語言上,便是發(fā)誓要把散文當詩來寫,表現(xiàn)在結構上,便是開頭點明主題、中間的發(fā)揮為主題服務、結尾留有余地意味深長,整篇散文都讓人感覺到作者是在拿著大架勢,精致倒是精致,卻總是放不開手腳,雕琢的痕跡太重;如今的散文寫作,大都以社會文化、歷史文化或童年記憶為大背景,注重的是作者的自我感受、注重的是“在場感”,語言寧樸寧拙,結構哪怕散亂、形散神亦散,卻著力于作者個體精神的深度思考,將獨特的人生體驗展現(xiàn)于讀者面前,以深厚的文化積累引領讀者,或者給予讀者一種心靈的洗浴。以前的一些小說寫作,熱衷于塑造高大全式的人物,奉行非黑即白的原則,就如先前的電影,演員一出場,從其長相及穿戴打扮上便可知曉是正面人物還是反面人物,看了故事的開頭便可準確預測到故事的結尾;如今的小說寫作,則重在還原生活,作家們都相信讀者是聰明的,作家們更相信,生活中處處是哲理、處處是思想。


  我之所以不惜筆墨地大段鋪陳,就是想表明,由于各種變化,以前的許多文學作品已不大適宜今天的閱讀了,當年曾經(jīng)如雷灌耳的作家及作品讓今天的讀者去感受,或許會有滑稽的感覺,無論是作品的語言,還是作品的結構,以及作家對社會、對人生等的思考,都不再能夠引起讀者的共鳴,也就是說,由于跟不上時代,許多作家自然而然地被排除在了“保質期”外。這樣的規(guī)律,針對的是每個時期內一批較為優(yōu)秀的作家——至于“優(yōu)秀”以下的作家,即使在其所處的時代,他們的作品也不會引起讀者廣泛的關注,更不用說往后流傳了;至于比“優(yōu)秀”更優(yōu)秀的作家,那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大作家了,而真正的大作家,無論他們寫作什么類型的作品,都是不受時代和地域的限制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同樣,這樣的大作家,可以列出一些:蘇軾,辛棄疾,李白,張若虛,司馬遷,歐陽修,曹雪芹,吳承恩,施耐庵,蒲松齡,魯迅,愛倫·坡,莎士比亞,列夫·托爾斯泰,狄更斯,卡爾維諾,巴爾扎克,車爾尼雪夫斯基,卡夫卡,博爾赫斯,喬伊斯,加西亞·馬爾克斯……這些作家,身處自己的時代,卻放眼未來,他們不但具有過人的才華,更具有過人的膽識、具有獨立的人格,在寫作中,他們在關注現(xiàn)實層面上的事物和意義的同時,更專注于精神世界的深度挖掘,因此,他們的作品不但大氣磅礴,而且深邃尖銳,直抵事物的本質。這樣的作品,常讀常新,要么,雖然時間過了許多年,作家在作品中所揭示的矛盾仍然存在;要么,隨著時間的流逝,作家在作品中所揭示的矛盾雖然已不存在,而其中所彰顯的哲理,仍然適用于當下的諸人諸事,也因此超越了時間的拘囿,延長了自己的“保質期”。


  只是,能夠有意識而又有能力延長自己的“保質期”的作家,實在是太少了。(關海山)


  原標題:作家也有保質期


  轉自:山西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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