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久沒去過書店了?伴隨著2023上海夜生活節(jié)開幕,“2023上海夜生活節(jié)——閱讀的力量·深夜書店節(jié)”于6月3日至6月30日舉行。參展的36家品牌實體書店為讀者們帶來深夜書桌、圖書折扣等精彩活動。
“‘深夜書店節(jié)’豐富了市民的夜間文化生活,但實體書店未來應該何去何從?”一位紙質書愛好者表達了隱憂。記者走訪滬上十余家實體書店后發(fā)現,雖然書店的“黃金時代”已成為過去,但作為精神地標的實體書店,依然在探索新的發(fā)展路徑。
實體書店依然被需要
周末,韓女士帶著兒子前往上海書城五角場店,看到兒童區(qū)正舉辦圍棋活動,小男孩立馬跑去,與同齡人來了一場“大戰(zhàn)”。
這是上海書城五角場店在“深夜書店節(jié)”期間推出的系列活動之一。店員介紹,書店工作日平均客流為300人到400人,周末翻三倍,去年8月裝修后重新開業(yè),為方便讀者入座看書,公共閱讀區(qū)面積增加超60%,“不少‘書蟲’要把手里的書看完,快打烊還不愿走”。
臨近晚上10時,初三學生曉雪仍在翻閱《口譯實戰(zhàn)訓練150篇》,“白天人太多,晚上看書很安靜。我經常從傍晚六點待到書店打烊”。
商場書店統一晚上10點打烊,客群以逛街的散客為主,更多作為周邊餐飲及其他業(yè)態(tài)的配套而存在,正如上海書城五角場店店員所言,“旁邊就是海底撈,每到飯點前后會迎來一波客流高峰”。
靜宜在位于黃浦區(qū)恒基旭輝天地的一家廣告公司擔任文案,公司樓下的二酉書店,是靜宜選擇入職的原因之一。每逢工作日午休,她都會在店內看書,“家附近有新華書店和西西弗書店,周末也會去看書,再走遠點就去前灘的蔦屋書店”,與之相比,她還是喜歡二酉書店安靜的閱讀環(huán)境,商場書店周末散客多,太過嘈雜。
除閱讀外,實體書店還成為不少消費者自習和辦公的場所。家住楊浦區(qū)江灣體育場附近的立堯,是一名文字工作者,每逢周末,她都會步行10分鐘前往悅悅書店辦公,“家附近比較安靜的咖啡店六七點就關門了,而這家書店營業(yè)到晚上10點,我更喜歡把工作處理完再回家”。悅悅書店主理人羅紅告訴記者,曾有不少讀者提出希望延長營業(yè)時間,為給讀者創(chuàng)造夜讀環(huán)境,在“深夜書店節(jié)”期間,悅悅書店營業(yè)時間延長一小時。
在偉德路上,悅悅書店、復旦舊書店和謎蕓館三家書店位置呈三角形結構,不僅滿足讀者“一站式”閱讀需求,對書店來說也形成了“抱團取暖”的良好運營生態(tài)。
90后小殷是一名程序員,家住浦東金橋,偶然一次夜跑時路過城市不眠書店,立馬被深夜里這棟通透明亮的兩層書店所吸引,近一個月來,遠程辦公的他每周都會來書店三到四次,從中午待到傍晚,晚飯后再待到十點左右,有幾次待到凌晨一點。一樓小劇場內的白色書桌是他的固定工位,“這里光線好又安靜,一個人在家看書或辦公提不起勁,也會感覺寂寞”。
“為何書店不開到深夜?”不少書店愛好者懷念起福州路上的大眾書局,自2012年開業(yè)至2017年底歇業(yè)始終堅持24小時營業(yè)。2018年初開業(yè)的大隱書局創(chuàng)智天地店,在疫情前也因營業(yè)到凌晨2點成為上海的“深夜書房”?!?020年后改成晚上10點閉店,主要原因是實體書店受疫情影響較大?!贝箅[書局創(chuàng)智天地店店長告訴記者。
羅紅也表示,人力是深夜運營的最大成本,夜間管理和讀者的安全問題也是需要考慮的因素,最關鍵在于,深夜閱讀群體畢竟占少數。
不過,大隱書局創(chuàng)智天地店店長也表示,今年以來客流明顯恢復,目前周末日均客流在1200人左右,消費區(qū)入座率達90%以上,“最近大學路步行街游客很多,我們周末都是掐著打烊時間告知顧客,他們才陸續(xù)離店,未來如果條件合適,也有計劃再次延長營業(yè)時間”。
書店有多種第三空間
實體書店如何生存?在書店內植入咖啡館、創(chuàng)意集市、社交娛樂等“第三空間”,成為書店反哺運營的自救之道。記者走訪發(fā)現,如今的實體書店的“第三空間”內涵更為多元,尋求自我發(fā)展也更因地制宜。
天物空間旗下的書店品牌城市不眠在上海有兩家店,其中金海路店是名副其實的網紅店,多部電視劇曾在此取景,也是目前上海唯一一家24小時運營的書店。運營總監(jiān)邢娜娜希望——隨時為大城市里孤獨的人“留一盞燈”。在對??瓦M行訪談時,她發(fā)現,“孤獨感”時??M繞在他們心頭:80多歲的奶奶喪偶后在書店里點一壺白茶,從早到晚地閱讀;多次考公失敗的年輕獨居女孩,在書店通宵備考;95后基金經理放下快節(jié)奏的工作狀態(tài),在書店找回了自己……
“我與他們一樣,兩年前剛來上海時沒有朋友,一個人坐地鐵都有點害怕,回到家也沒人說話?!边@是刑娜娜建書店社交群的初衷,建群至今2個月多已有近200名會員,實體書店不再是冷冰冰的建筑,而是承載情感的心靈港灣。她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束花,“這是一位不知名讀者在情人節(jié)那天買的,不知道送給誰,就想到了我們”。
曾有一次“驚心動魄”的經歷,讓店員李夢意識到深夜書店存在的必要性。凌晨一點,一位小女孩哭著站在書店外,他立馬將女孩接到店內,詢問之下才知她與家人鬧矛盾而離家出走?!鞍参克耐瑫r給家長打電話,家長都急哭了,說幸好有我們收留她。這或許是深夜里亮一盞燈的意義?!?/p>
“開店三年虧三年,但我們仍計劃開第三家店,挑戰(zhàn)不同的運營模式,滿足讀者差異化需求?!毙棠饶雀嬖V記者,除金海路店外,開在商場內的楊高中路店運營時間為12小時,第三家店計劃運營8小時。
“超長待機”對大多數實體書店來說并不可取,其中就包括虹口區(qū)四川北路上的1925書局。周日下午,記者前往書店后發(fā)現,散客人數在50到100人,并不算多。店員表示:“晚上8點后人流逐漸散去,來的也基本是周邊居民?!?/p>
1925書局主要營收來源于企業(yè)端和政府端,消費者端的圖書、飲品、文創(chuàng)銷售合計營收占比不到10%。為確保圖書銷售量,書店會將其以企業(yè)或政府采購的方式做成盲袋。店長倪慈青告訴記者,他們逐漸找到了破圈的關鍵——特色活動引流。書店是閱讀的載體,但閱讀的形態(tài)多種多樣,文化閱讀只是其中之一,“活動為書店帶來的不僅是人氣,還有社會美譽度,更有利于書店長期發(fā)展”。
為閑置空間提升附加值,也成為不少實體書店的轉型路徑。位于黃浦區(qū)的大隱精舍,是大隱書局旗下主打私密性包間的特色書店。占地700多平方米,其中一半的面積是茶室,分為散客區(qū)和包房區(qū)。書店主要營收來自場地租賃和圖書文創(chuàng)的單位集采,自2017年開業(yè)至今,已有企業(yè)客戶會定期來租場地開會或辦年會。
無獨有偶。二酉書店也于今年5月中旬將店內部分閑置空間改造成茶室,入座率一天能有兩三桌,營收可反哺日常運營。
獨立書店的取勝之道
在“深夜書店節(jié)”的36家參展書店中,悅悅書店是唯一一家獨立書店。這家全國第一批、上海第一個在淘寶售書的書店,十幾年來一直以線上業(yè)務為主,如今也在探索線下經營模式。
“賣書可以線上,但讀者買書并不代表會閱讀,線下書店更多承擔的功能是閱讀價值的輸出?!绷_紅坦言,目前書店的主營業(yè)務還是在線上,線下門店承擔的功能更多是品牌露出和讀者服務,書店長期邀請校園名師授課,豐富讀者的文化生活,“近年來,共舉辦近500場高質量線下活動,我們希望可以在閱讀這件事情上陪讀者走得更遠”。
“賣我們老板喜歡的書”,每當有顧客走進公啡書社詢問時,主理人羅頌的妻子總會這樣回答。這是一家位于虹口區(qū)多倫路文化名人街的獨立書店,曾被稱為魯迅“第二客廳”的公啡咖啡館于2020年底重返多倫路,同時迎來的還有公啡書社。
記者發(fā)現,在多數連鎖書店的盈利板塊中,圖書銷售僅占5%至10%,而公啡書社的圖書銷售占比80%以上,“周六一天的營收是1300元,其中1100元是圖書銷售”。
這或許是當下極少僅憑圖書銷售達到收支平衡的實體書店,秘訣在于回到書店的立身之本——書本身的價值。在業(yè)內摸爬滾打二十余年的羅頌曾先后在鐘書閣和幸福集薈等品牌書店擔任要職,“接觸過很多營銷手段,都只是外包裝,抓住核心才是關鍵”,用羅頌的話說,認真選書,這才是一家書店的核心宣傳點。
放眼望去,店里的上萬冊書都是羅頌親自去書庫里淘來,每次只進五本左右,副本不多,時間一長,讀者逐漸意識到好書需要“立馬下手”,成單率自然就高。
“獨立書店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但這并不影響羅頌的信心,他提到很重要的一點:獨立不應該等于高冷,如何展現善的一面是關鍵。妻子曾因讀者進店找書不買單反而網上按圖索驥感到沮喪,認為這是對夫妻倆勞動的不尊重,羅頌經常安慰她:“這并非我們的目標客群,但他至少對我選的書是認可的。”
剛開業(yè)時,不少周邊居民前來參觀,好意拍照替羅頌宣傳,但這并非他的意愿?!啊蚩汀僖稽c,希望吸引的是一批對書的品質有追求的、與我同頻的讀者,這才是我要的感覺。”羅頌每個月都會自己做書單,社交媒體上有人這樣評價“最大的福利是老板會交流個人書單,很多都是獨此一本”。
為文化鏈接經濟價值,是馨巢書屋主理人王霞持續(xù)探索的課題。這家書店以上海唯一一家女性主題書店而被外界所熟知,同時也是為數不多以知識社交為主營業(yè)務的獨立書店。王霞介紹稱,2021年書店舉辦了369場線下沙龍,達到日更,2022年受疫情影響,線上直播100場次,政策放開后線下沙龍舉辦100場次。高頻次線下活動的最終目的是形成線上社群。馨巢書屋實行會員制,以品牌活動《紅樓夢》精讀會為例,記者了解到,會員可免費參與,非會員單次活動收費59元,該活動逐字誦讀《紅樓夢》全書共一百二十回,每周讀一回,已持續(xù)兩年半。目前書店共有六七萬線上社群用戶。
線下活動開展得有聲有色,王霞的考慮又多了一層:活動成本可覆蓋書店日常運營的70%到80%,長期來看對書店可持續(xù)盈利的貢獻不是很大,怎么辦?
馨巢書屋的三樓,放置了不少包括《救貓咪》《成為作家》《關于寫作:一只鳥接著一只鳥》在內的寫作書籍,王霞告訴記者,書寫是女性進行創(chuàng)作表達和自我療愈的重要途徑,越來越多女性從中獲得心靈的抒發(fā),這里也曾舉辦過幾場女性寫作沙龍,但都比較零散,她計劃未來將其策劃為成體系的獨立項目,開展女性寫作營,將課程以知識付費的形式打包出售。以此為基礎,為成熟的女性寫作者提供出版和營銷服務也是一種可探索的盈利模式。
“為什么一說到開書店,就是錢多,有情懷?”王霞并不認同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開業(yè)至今近三年,賬目上顯示的虧損,在她看來是一種“投入”,信心對獨立書店來說很重要?!疤潛p不代表沒有進度,只是計劃還沒到投資的上限,盈利時機未到,我相信在上海這座城市,獨立書店有更多可以探索的空間?!?/p>
轉自:解放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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