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薪伊在中國戲劇界有個獨特的稱呼:“奶奶”。她的代表作幾乎貫穿了中國戲劇近40年的發(fā)展史。
她曾被拒之“導演”的門外,也曾為了尋找劇場而奔走流淚。而如今,81歲的“奶奶”在上海成立了“陳薪伊藝術中心”,有了眾多熱愛她的觀眾,也有了夢想中的劇場。
她說,如果人的一生是一出戲,那戲的主題就是選擇。她一生只選擇做一件事,那就是在舞臺上探索生命的意義,并將這份意義傳遞給觀眾。
7月5日下午,人民大舞臺,“陳薪伊藝術中心”的開幕話劇《洋麻將》正在排練中。
奚美娟和關棟天在劇中扮演兩位在養(yǎng)老院里相識的“牌友”芬西雅與魏勒。他們或婚姻失敗,或事業(yè)無成,在養(yǎng)老院過著孤獨寂寞的晚年生活。兩人絮絮叨叨地打著牌,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各自心中不愉快的往事。在總共14副牌局中,他們相互揭短,彼此傷害,戳到對方最痛的地方……
一場戲中,芬西雅邊打牌邊輕聲對魏勒說:“我是初中畢業(yè),我怕她們發(fā)現(xiàn),因為我填履歷的時候,填的是高中畢業(yè)。”
魏勒笑著問:“您今年多大年紀了?誰還管你高中畢業(yè)了沒?”
陳薪伊在一旁說道:“奚美娟說這句話的時候,請往后頭看一看。關棟天你要把頭湊過去。”
“我今年71了。”
“你還擔心50年前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哎喲,芬西雅啊……”“你們倆都躺著說。”陳薪伊再次提示。
……
整整一個下午,從情緒、動作到舞臺調(diào)度,陳薪伊和兩位演員仔細研究人物,拿捏每一個細節(jié)。
我想帶給觀眾一個關于反省的故事
解放周末:您排戲的時候非常注重和演員一起分析劇本,對每一個動作的指導都很細致。這種創(chuàng)作風格是如何形成的?
陳薪伊:我年輕的時候看過一本蘇聯(lián)戲劇家寫的書《在動作中分析劇本與人物》,那時候是抱著“啃”都“啃”不下來。后來在中央戲劇學院學導演的時候,我就下功夫鉆研這個方法:排戲先不談別的,就和演員一起對詞,在對詞的過程中研究劇本,把人物弄明白,人物就會慢慢“長”在演員身上了。我發(fā)現(xiàn)用這個方法排原創(chuàng)劇目效果非常好,如果遇到表演功底深厚的演員,我的導演速度會非常快,基本上十來天就可以完成主要的排練工作。
解放周末:您為何選擇《洋麻將》作為“陳薪伊藝術中心”的開幕戲?
陳薪伊:選擇這部戲首先是機緣巧合。《洋麻將》是一部獲得過1978年普利策戲劇獎的名作,把它翻譯成中文的,是知名電影人盧燕女士。我曾經(jīng)受邀在英國國家圖書館制作的一期盧燕演藝生涯專題節(jié)目中,給盧燕、關棟天排過其中的一個片段。盧燕對我說,她很想在舞臺上完整地演這部戲,于是在藝術中心成立后我便選定了這部戲,但考慮到她今年已經(jīng)92歲高齡,這部戲雖然是小戲,全劇只有兩個演員,但對演員來講,卻是一部“大戲”,兩個人要分擔兩個小時的臺詞,所以最終決定請奚美娟來擔綱這個角色。用我們的行話來說,這是一部“人包戲”的作品,選對演員非常重要。我認為最偉大的表演藝術是詮釋人物,而不是演得像那個人物。關棟天與奚美娟的詮釋太棒了。
從藝術層面來講,這部戲里有很多有趣的性格沖突,男主角魏勒偏激、暴躁,女主角芬西雅自欺欺人且固執(zhí),他們相互揭短,戳到對方最痛的地方,不歡而散,但兩人內(nèi)心卻又緊緊維系在一起,難舍難分。表達意志沖突的戲在我們的舞臺上很常見,而能真正展現(xiàn)性格沖突的戲則很可貴,比如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其實都是性格的悲劇,莎士比亞的偉大就在于他把人性最脆弱的本質(zhì)解剖給觀眾看。作為導演,我要做的就是拿著解剖刀去解剖人性,解剖的方法就是在動作中分析劇本和人物。
解放周末:北京人藝在上世紀80年代曾上演過《洋麻將》,近年來也演過新版。您的這版《洋麻將》會給觀眾帶來哪些新的體驗?
陳薪伊:我想把這部戲做成“中國版”的《洋麻將》,觀眾不是來看一部老年戲,而是來看人生百態(tài)的故事,甚至是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一些瞬間。
我看過不少對《洋麻將》的解讀,都認為這部戲要表達的是老年人的孤獨與寂寞。《洋麻將》只是寫老人的孤獨嗎?NO!魏勒和芬西雅其實都有兒有女,卻沒有一個人來看他們,甚至連一個朋友也不來。他們一共打了14副牌,魏勒一副牌也沒有贏過,暗示他這一輩子從來都沒有贏過。這是為什么?都是兒女的錯嗎?都是他人的錯嗎?這兩個老人從來沒有自我反省過,他們認為自己永遠是對的,這是多么悲哀啊。
我想帶給觀眾的,是一個關于反省的故事,我在導演時有意強化了一些細節(jié),制造一些瞬間,引發(fā)觀眾的思考:老人是不是也要為孩子想一想?我們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不善于反省的,而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當你意識到不對了,卻來不及挽回了。那么,不如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不斷地反思。與此同時,我也很想安慰觀眾的靈魂,想讓他們得到寧靜,我選擇了莫扎特的《安魂曲》作為其中一段的背景音樂,我還選了一首兒童歌曲《兩只老虎》,因為老人有的時候像孩子一樣需要安慰。
戲劇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信仰
解放周末:許多上海觀眾熟悉并喜愛您的戲,是從您1996年導演的《商鞅》開始的。這部作品至今還是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的保留劇目之一。您覺得它23年來久演不衰的原因是什么?
陳薪伊:前幾天我去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看戲,開場前偶然聽到坐在后排的觀眾說,我最喜歡的話劇還是《商鞅》?!渡眺薄肥且粋€關于改革變法的故事,更是講述生命、講述一個人的成長與發(fā)展的故事。這個主題不會過時,也注定會打動觀眾。
當年拿到《商鞅》的劇本,我太喜歡了,一個晚上就把它讀完了,但怎么把它呈現(xiàn)在舞臺上,我思量了很長時間。我清楚地記得那個日子:1996年6月6日,我坐在北京市第六醫(yī)院的產(chǎn)房外等待我女兒生產(chǎn),忽然聽到里面?zhèn)鱽?ldquo;哇”一聲嬰兒的哭聲,聲音非常清亮。我的腦海里閃過一個想法:《商鞅》就要從一聲脫胎而出的哭聲開場。我想在這部戲里雕琢出一個生命,一個從嗷嗷待哺開始的生命、從死亡中掙扎出來的生命。商鞅從奴隸到商君,從“會說話的牲口”變成一個人、一個大寫的人,嘗盡了萬箭穿心的痛楚。他如何戰(zhàn)勝環(huán)境帶給他的困難、對手帶給他的困難,面臨困難時,又該如何選擇,這是我想帶給觀眾的思考。
解放周末:您曾說過,您在《商鞅》里注入了自己的“血液”。將個人的生命體驗融入戲中,也是其震撼人心的原因之一吧?
陳薪伊:商鞅所經(jīng)歷的屈辱、不公與曲折,他不服天命等待機遇的心境,我感同身受。
我出生在西安,父親是國民黨官員,母親從小離我而去。我的童年是在動蕩中度過的。我年輕的時候?qū)W過秦腔,后來成了一名話劇演員。我很早就有當導演的夢想。當年排戲的時候,我經(jīng)常會給導演出點子,他們開玩笑說,你以后當導演肯定比我們強。“文革”期間,中央戲劇學院到陜西來招生,我去報了名,政工科主任馬上找我談話,說我沒有資格報名。我說為什么?他說,因為要查“三代”,你連“一代”都過不去!這句話對我來說真是晴天霹靂,我的理想破滅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當導演了。
1977年,我的一個朋友給我寄了一份中央戲劇學院的招生簡章。我清楚地記得那上面印著8個字:“不拘一格,擇優(yōu)錄取”,招生的年齡限制到40歲,那一年,我正好40歲??荚嚨臅r候,我朗誦了茅盾的《白楊禮贊》,最終以第一名的成績被中戲?qū)а菹典浫。?1歲才開始我的導演之路。
解放周末:從《商鞅》到《洋麻將》,您的許多作品都呈現(xiàn)出獨特的導演視角,這種視角源自哪里?
陳薪伊:從第一部戲開始,我就決心要打造經(jīng)典作品留給后世,我不做商業(yè)戲劇。如果說編劇用他的生活閱歷構建了人物,作為導演,我要用我的生命體驗和視角來解讀劇本、呈現(xiàn)劇本。
比如,我導演話劇《紅樓夢》,這部偉大的作品有太多值得被挖掘的主題了,有人在其中看見愛情,有人看到政治,我看見的是“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我導《哈姆雷特》《張騫》《趙氏孤兒》等也是這樣,我會把我“看到”的,用我的方法在舞臺上表現(xiàn)出來。
我認為,戲劇的本質(zhì)就是在劇場中探索生命的意義,并用他人的生命來對照自己的生命。戲劇有娛樂性,甚至是很大的娛樂性,但它的終極目的不是娛樂人生。娛樂是宣泄或?qū)ふ覍捨?,而戲劇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信仰。
戲的質(zhì)量與觀眾的欣賞水平是一架天平
解放周末:多年來,您在舞臺上塑造了許多“巨人”的形象,比如張騫、唐太宗、魏徵、白居易等,您曾用“建立‘生命檔案’”來形容您的創(chuàng)作。怎樣才能讓這些歷史人物在舞臺上“活”起來?
陳薪伊:除了用獨家視角解讀劇本、融入自己的生命體驗外,導演還必須要有深厚的積累。尤其是導演歷史劇目,一定要研究那個時代的背景。恩格斯有句話:“真實地再現(xiàn)典型環(huán)境中的典型人物。”排什么戲,就要和什么人“對話”。在排歷史劇之前,我會去故事的發(fā)生地和歷史“對話”,尋求靈感。
在京劇《貞觀盛事》中,除了唐太宗李世民外,諍臣魏徵也是極其重要的角色。在排戲之前,我到昭陵去采風。我記得魏徵的墓建在一座山的山頂上,找到他的墓的時候,已經(jīng)入夜了,月色中他的墓正與另一座位于山頂?shù)奶铺谀惯b遙相望。兩座墓處于同等高度,互相輝映、互相成就。在那一瞬間,我對自己說:戲里要有一段二重唱,唱他們的君臣相得,唱盛唐的日月同輝。
為歷史人物留下“生命檔案”,還需要深厚的歷史知識。我最早的話劇之一《白居易在長安》曾獲得過第二屆文華獎。為了這部劇,我研究了全唐史,讀了白居易幾乎所有的詩。
解放周末:這些年的戲劇演出市場非?;馃?,每年都有大量作品問世。一部作品要成為經(jīng)典,必須具備哪些要素?
陳薪伊:一是戲的質(zhì)量,一部好戲離不開好的導演、演員、舞美等。但一個角色不可能永遠由一個演員扮演,一部作品能否長時間保留下來,最首要的因素還是劇本;二是觀眾,戲劇要引領觀眾,而不是迎合觀眾,因為觀眾是迎合不來的。觀眾的層次是不同的,有把看戲作為娛樂的,也有來尋找人生真諦的,還有來追星的,但總體來說,觀眾的審美這些年是在階段性地提高。戲的質(zhì)量與觀眾的欣賞水平這兩個因素就像一架天平,如果戲劇的質(zhì)量不隨著觀眾的欣賞水平提高,是不可能成為經(jīng)典的。
解放周末:在引領觀眾的過程中,應該怎樣把握、平衡好觀眾的接受度?
陳薪伊:引領觀眾的前提,首先是要讓觀眾看得懂,我希望我的戲連不識字的老太太也能看懂。2008年,國家大劇院邀請我為他們排一部開臺大戲,我當時特別興奮,可當我聽陳平院長說,希望我排的是經(jīng)典歌劇《圖蘭朵》時,我就蒙了,因為這是我最不喜歡的一部歌劇。它是西方人臆想中的中國故事,在很多情節(jié)設置上甚至是荒謬的,比如公主以猜謎語的方式來招駙馬,猜不中的人就要被砍頭,中國歷史上從來沒有這樣殘酷的公主。我看過幾個版本的《圖蘭朵》,真不知道偉大的普契尼到底要表達什么。
但我并沒有拒絕這次邀約,因為我很珍視這次重要的機會。于是我就認真研究劇本,我相信《圖蘭朵》之所以能成為經(jīng)典,在文學上一定是高級的。在反復閱讀4個譯本,又看了不同版本的錄像后,我的心情終于開朗了——雖然普契尼對中國的理解受到當時各種歷史原因的局限,故事本身也漏洞百出,但他對人性的詮釋是偉大的。圖蘭朵公主之所以殘暴,是因為她的祖母曾經(jīng)為外邦人所害。為了把圖蘭朵人性轉(zhuǎn)變的過程圖解給觀眾看,我在劇中大膽地增加了兩個人物:一個是樓靈公主,她是圖蘭朵心中仇恨的化身,直到卡拉夫那深情一吻之后,痛苦的記憶才褪去。此時,羽人出場,她是一個天使的形象,來源于我國古代漢磚上的浮雕。這個角色的出現(xiàn)象征著愛情戰(zhàn)勝了仇恨,也表達了愛可以戰(zhàn)勝一切的主題。
如果一生只能做好一件事,我選擇舞臺
解放周末:在您的139部戲劇作品中,除了“巨人”的故事,也有許多關于平凡人的故事,比如《蘭花花》《米脂婆姨綏德漢》《徽州女人》等。把平凡人的故事搬上舞臺,如何打動人心?
陳薪伊:《蘭花花》是我為國家大劇院排的一部原創(chuàng)歌劇,它有些特殊,因為它沒有文學名著或歷史事件作為依托,而是源于一首只有20多句的家喻戶曉的陜北民歌,也是一首我從小就會唱的歌。蘭花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農(nóng)村姑娘,她尋找自己的愛情與自由,卻因為無法掙脫傳統(tǒng)禮教而走向凋零。她的形象不是單一的,她有凄苦的一面,令人潸然淚下,同時也有剛烈、堅強的一面,會讓人聯(lián)想起水撞擊礁石的那種力量,我覺得她的性格就像黃土高原上奔騰的黃河。
歷史中的巨人也好,平凡人也好,戲劇就是講述每一個人的故事。如果人的一生是一出戲,那戲的主題就是選擇。我們每個人都面臨許多的選擇。
解放周末:選擇的同時意味著放棄。
陳薪伊:是的。我曾經(jīng)放棄了一些在別人眼中很重要的東西,比如陜西人藝的院長、鐵路文工團的團長,甚至更高的職位我也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因為我覺得人的一生太短暫了,我只愿意制作劇目。
解放周末:您導演的劇種多達20多種,有話劇、歌劇也有諸多地方劇種,但唯獨沒有電視劇或電影,您為什么不“觸電”?
陳薪伊:上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我有很多機會做電視,但我也選擇了放棄,因為我關于舞臺的夢想還沒有實現(xiàn)。如果一個人一生只能做好一件事,我的選擇就是舞臺。
我剛剛在陜西人藝做導演的時候,最困難的就是沒有舞臺,每次演出都要到處去租劇場,租不到劇場的時候真的很苦惱。有一次我們到西安的華山機械廠去考察,我到現(xiàn)在還清楚地記得那個廠的名字,因為那個廠里居然有一個很漂亮的舞臺,我一看到那個舞臺,就忍不住哭了。副導演問我怎么了,我說我們?yōu)槭裁礋o法擁有這樣一個劇場呢?
我曾帶隊到北京演出《女人的一生》,今天在這個劇場演,明天挪到另一個劇場演。盡管找劇場很難,但這部戲獲得了成功,中央電視臺也播出了。后來我的另一部戲《未完成的攀登》又在北京演出。鐵路文工團的領導看了我的戲,提出想把我引進到他們單位。他們告訴我,他們有一個二七劇場。因為那個劇場,我毫不猶豫地決定去鐵路文工團工作。
解放周末:難怪您曾把劇場比作城市建筑的英雄。您60歲后結緣上海,是因為上海眾多劇院、劇場的魅力嗎?
陳薪伊:1998年,二七劇場被改成了一個飯莊,我就辭職了。當時上海大劇院即將落成,正在籌備開幕大戲,盡管那部戲最后沒有做成,但我與上海的緣分并沒有就此結束。我沒想到,我60歲的時候,能作為文化人才被引進上海,在上海扎根,創(chuàng)作劇目。上海是一座有魔力的城市,是一座能做成事兒的城市。我更沒有想到,我會與演藝大世界的人民大舞臺結緣,81歲能成立一個以我的名字命名的藝術中心。
沒有觀眾就沒有戲劇,沒有演員就沒有戲劇,沒有劇場就沒有戲劇。而現(xiàn)在,我都有啦!我覺得很幸福。我的藝術中心不僅擁有好幾個劇場,它還是一個“創(chuàng)作基地”,我們已經(jīng)制訂好“五年計劃”,每年制作一臺原創(chuàng)大戲奉獻給觀眾。
陳薪伊
著名導演,被國務院授予“國家有特殊貢獻話劇藝術家”稱號,首屆國家一級導演。導演了139部戲劇作品,塑造了1200多個人物形象,連續(xù)10屆、14次獲“文華獎”系列獎項。代表作包括歌劇《圖蘭朵》《張騫》《賭命》《趙氏孤兒》,話劇《奧賽羅》《哈姆雷特》《威尼斯商人》《商鞅》《原野》,京劇《貞觀盛事》《梅蘭芳》,黃梅戲《徽州女人》,秧歌劇《米脂婆姨綏德漢》等。
轉(zhuǎn)自:解放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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