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動互聯(lián)時代,兒童接觸電子設備越來越普遍。近日,新京報借助K12在線教育平臺作業(yè)幫、一起科技,新浪網(wǎng)發(fā)起了一項問卷調(diào)查,累計收到61080個有效數(shù)據(jù)。來自新浪的調(diào)查數(shù)據(jù)顯示,從來不玩手機游戲的兒童數(shù)字為0。而在作業(yè)幫提供的數(shù)據(jù)中,僅8%的家長表示孩子從來不玩手機游戲。游戲沉迷已經(jīng)成為不少中國家庭迫在眉睫的問題。原因是多樣的,有的來自家庭:親子陪伴少,家庭教育缺失;有的來自社會:留守兒童、隔代教育……
專家認為,游戲不是洪水猛獸,對待游戲宜疏不宜堵,建立和諧的親子關系比一味限制更重要。
1 游戲上癮 激化親子關系
“再玩一會兒。”林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手機屏幕玩游戲,激戰(zhàn)正酣。門外催促他睡覺的媽媽嘆了口氣。已經(jīng)過了晚上11點半了,說好十點必須關手機的。媽媽從無奈到惱火,終于起身強制收走了林林的手機,母子倆各自不愉快地睡去。
這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周末晚上。17歲的林林在河北一所學校上高二,他是寄宿生,只有周末和節(jié)假日回家。由于學校不允許帶手機,在家的周末時間對他來說格外珍貴。趙東說,他可以不吃飯,不睡覺,但絕不能不玩手機游戲。
就在這個不愉快的夜晚,相隔幾百公里的北京,林林的爸爸趙東正駕駛著網(wǎng)約車在北京的夜色里奔波。他是一名滴滴司機。妻子打電話告訴他,如果不干涉,林林能玩游戲玩到凌晨兩三點;還告訴他,上次林林考試,全年級1000多人,林林排在第500名左右。而小學時候的林林,成績從沒低于班級前三名。
2019年5月下旬,在瑞士日內(nèi)瓦召開的第72屆世界衛(wèi)生大會審議通過了《國際疾病分類第11次修訂本》,此次修訂本中擬將“游戲障礙”列為一種疾病。
“游戲障礙”指的是一種具有可識別明顯臨床癥狀的綜合征,這些癥狀與反復玩游戲而導致的痛苦或干擾個人功能有關。訓練有素的衛(wèi)生專業(yè)人員診斷游戲障礙為一種行為障礙時,游戲行為模式必須足夠嚴重,導致在個人、家庭、社交、教育、職場或其他重要領域造成重大的損害,通常要持續(xù)12個月,表現(xiàn)明顯才能診斷。
趙東不知道林林的行為算不算得上“游戲障礙”。但從初中開始,林林對游戲的依賴確實越來越嚴重了,但他不知道怎么辦。
趙東向新京報記者回憶去年年底那次嚴重的沖突。
去年,他為玩游戲曾找兒子認真談過幾次:“你再不花精力在學習上,以后是沒有出路的。”道理林林全都明白,當時談完孩子懊悔得眼淚差點流出來,再三跟爸爸保證再也不玩了。
但2018年寒假回家,林林卻開始央求爸爸,希望能允許他再玩幾天:“反正假期長,別的同學也都玩。”磨了很久,趙東心軟了,要求他一天最多玩3個小時。
但3個小時之后是又3個小時,林林再次陷入游戲中難以自拔,且變本加厲。林林媽媽氣急了,提起棍子打了林林。林林也氣急敗壞,差點向媽媽還手。而這個已經(jīng)17歲的男孩子身高早就超過了媽媽。
趙東知道后也氣壞了。這在之前是從來沒有的事。趙東眼里的林林懂事聽話,媽媽感冒他都知道關心照顧,為什么玩起游戲來,林林就像變了一個人?那天太晚了,身在北京的趙東實在沒法立刻回家。一氣之下,趙東給老家一個朋友打電話,讓朋友去自己家搬走了林林的電腦和手機。
親子之間因為游戲產(chǎn)生沖突的情況比較極端,但林林絕非個例。新京報發(fā)起的調(diào)查顯示,親子之間經(jīng)常因玩游戲產(chǎn)生沖突的有3433人,占比10.6%;有過爭執(zhí)但次數(shù)較少的樣本共15129個,占比46.78%。而從未因游戲產(chǎn)生沖突的樣本比例僅不到半數(shù)。
2 “防沉迷機制”下的貓鼠游戲
同樣為孩子擔憂的,是二年級小學生多多的小姑張怡。他們生活在山東農(nóng)村,最近一段時間,張怡發(fā)現(xiàn)多多總是擠眼睛,“估計快近視了。”
多多爸爸媽媽常年在外打工,他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多多會在爺爺奶奶的手機上下載很多游戲app,“王者榮耀”一定是有的,還有“精靈寶可夢”,以及各種各樣張怡都叫不上名字的游戲。
雖然只有二年級,但多多算是“資深玩家”,流行什么游戲他都一清二楚,王者榮耀都玩得特別溜。而像消消樂、連連看這種簡單的小游戲,8歲的多多會嫌棄太低幼了。
張怡發(fā)現(xiàn),每到周末和假期,多多一心只想玩手機。他很會“談判”:不管是爺爺讓他寫作業(yè),還是奶奶讓他幫忙去小賣部買東西,他都會趁機提出條件要求玩會兒手機游戲。
而對于多多的談判條件,爺爺奶奶通常會應允。他們對多多沒有太嚴格的約束,更多時候是略帶縱容的呵護疼愛。不管上午、下午、晚上,只要醒著,除了吃飯時間,多多就會玩手機游戲,最多的時候,一天累積能玩5、6個小時。
但多多不是總能這樣“順利”地每天玩上6個小時。過了爺爺奶奶這關,他還要想辦法騙過游戲的“防沉迷機制”。
從賬號注冊開始。進入王者榮耀的初始界面,可以看到三種登錄方式:游客登錄、與微信好友玩、與qq好友玩,然而無論選擇哪一種,最終都逃不過一道叫做“實名注冊”的門檻。這里需要提交身份信息。
而多多自己的賬號被張怡注冊成了未成年人模式。根據(jù)游戲廠商設置的機制,以騰訊游戲為例,限制未滿13周歲的玩家每天限玩1小時(同時每日21:00-次日8:00之間禁玩),13周歲以上未成年人每天限玩2小時。
經(jīng)常開一局玩到興頭的時候,多多被強制下線。太不盡興,多多的小腦袋開始想著,能不能請爺爺奶奶幫忙用成年人的身份注冊呢?軟磨硬泡下,奶奶同意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幫多多注冊賬號。
然而,在成人賬號的掩蓋下,多多有時候還是會被“揪”出來。他不知道的是,在眾多游戲玩家游戲屏幕連接的另一端,是游戲的工作人員,他們的工作就是根據(jù)用戶行為推測,判斷哪些成年人賬戶下可能隱藏著未成年人,繼而將這些賬戶標注為重點監(jiān)測對象。像“王者榮耀”這些游戲,都具備這樣的“反沉迷機制”。
這些游戲廠商工作人員也遇到很多有意思的情況。騰訊游戲后臺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他們曾在系統(tǒng)另一端聽到有稚嫩的聲音,卻聲稱“我是爺爺”;也有孩子偷偷拿到爸爸媽媽的身份證試圖通過驗證;還有“熊孩子”一人分飾多角逃避網(wǎng)游管控……哭笑不得。
3 “玩游戲是天性,不妖魔化”
調(diào)查數(shù)據(jù)中顯示,有29.87%的家長對孩子玩游戲完全反對,近4.3%的家長支持孩子玩游戲。
肖女士是一位單親媽媽,兒子小牧(化名)五年級時,她離家去天津打工,小牧跟著外婆一起生活。那段時間,小牧迷上了網(wǎng)絡游戲。有一次,肖女士發(fā)現(xiàn)銀行卡里少了500多塊錢,反復追問之下,小牧才承認自己偷偷花錢買了游戲皮膚。外婆也經(jīng)常向肖女士告狀:“他拿著手機去上廁所,一待就是半小時。不玩游戲,能干什么?”
肖女士并沒有選擇打罵等方式處理這件事。肖女士自己也成長在單親家庭,她太能理解孩子的感受了。她希望和小牧做朋友,平等溝通解決問題。
很快,小牧交出了自己的賬號密碼,由于孩子玩的游戲是騰訊旗下的,肖女士可以通過“成長守護平臺”來查詢和管理小牧的游戲時間。如果考試成績不錯,肖女士就給小牧買游戲皮膚作為獎勵。去年,肖女士主動提出拜小牧為師,跟他一起打游戲。
起初,小牧不愿意帶肖女士,嫌棄她打游戲很“坑”。在肖女士的堅持下,小牧玩游戲時已經(jīng)習慣了她的加入,還經(jīng)常指揮她如何“走位”。很多時候,小牧都不叫肖女士媽媽,而是“大姐”或“小肖子”。
桐桐則遇到一位更為開放的家長。上一年級的桐桐生活在北京,他在幼兒園時期就已經(jīng)接觸游戲了。去年,桐桐爸爸還給他專門買了一個iPad用于玩游戲。iPad銷售人員聽聞直呼:像你這種家長還沒遇到過。
桐桐爸爸從來不把游戲當做洪水猛獸。“玩游戲是小孩子的天性,沒必要把游戲妖魔化。”小孩在成長過程中不可能完全杜絕。他也不覺得玩游戲和玩乒乓球、閱讀等有本質(zhì)差別。在他看來,掌握游戲技巧的過程中,孩子可以學習到很多東西。
但桐桐爸爸并不是放任孩子無節(jié)制玩。他采取“對等補償”原則,桐桐想要玩半個小時游戲,必須先完成一個小時或者是40分鐘的學習任務。玩的時間是用認真做事的時間換來的。
而葉壯則是一位更酷的爸爸。盡管已有兩個孩子,三十多歲的葉壯仍因打游戲的事被長輩念叨。葉壯堪稱資深游戲玩家,玩過800多款游戲,大學期間一度沉迷于魔獸世界,在線時間達2900小時。在他看來,有深度有內(nèi)容的游戲就像電影一樣,是一種藝術品。
兒子四歲開始,葉壯每天都會花半個小時和兒子一起打游戲。葉壯會手把手教兒子如何操作,兒子也會大笑著喊他幫忙,這對他來說是很美好的親子體驗。
葉壯會在游戲種類上給孩子做把關和甄別。“我要把他培養(yǎng)成一個‘硬核’玩家,避免他以后受到垃圾游戲的誘惑。”
很多好的游戲甚至成為了葉壯的教具。比如,他和孩子一起玩“火車山谷”,做火車的調(diào)度工作,孩子要通過扳道岔的方向決定火車的行進路線,培養(yǎng)邏輯思維和空間推演能力等。
復旦大學博士、親子教育專家付小平認為,對待游戲宜疏不宜堵。現(xiàn)在的孩子生活在高科技時代,沒辦法隔絕電子產(chǎn)品。對待游戲不要如臨大敵,不要把它看成洪水猛獸,坦然對待,適度地玩,才是正確姿態(tài)。
4 防沉迷 家庭教育不可缺
現(xiàn)在的林林,總是把自己關在屋里,注意力很難被游戲以外的事物吸引。生意失利后趙東來到北京打拼,他多次想讓林林來北京玩一玩,都被林林拒絕了。
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少年兒童研究所所長孫宏艷表示,研究發(fā)現(xiàn),親子關系對孩子在網(wǎng)絡游戲中的行為有很大影響。父母與孩子民主相處的家庭,孩子出現(xiàn)網(wǎng)癮的比例較低,父母比較專制的,孩子出現(xiàn)網(wǎng)癮的比例高于平均值,父母對孩子放任不管的,孩子出現(xiàn)網(wǎng)癮的比例最高。
趙東后悔不已。他想回到十年前,自己絕不會在兒子面前整日把時間花在游戲上;重來一遍的話,在孩子寫作業(yè)的時候,他會拿本書陪在孩子身邊,而不是自顧自地玩電腦和看電視;他會推掉那些沒有意義的應酬,把時間用來陪家人孩子。
桐桐爸爸就是一個把大量時間花在孩子身上的爸爸。他幾乎從來不應酬,工作忙完就直接回家。他回憶,“兒子在我肩膀‘騎大馬’的時間估計都超過一兩百個小時了。”
陪伴以外,桐桐爸爸還幫桐桐安排了豐富的課余生活。桐桐現(xiàn)在最癡迷的是打籃球,籃球比手機游戲的吸引力要大。“如果你不想讓孩子整天玩游戲,那么至少要給他創(chuàng)造一個不玩游戲的環(huán)境,或陪他去做其他事情:打籃球,學樂器,閱讀,甚至聊聊天,可以選擇的太多了。”
有家長抱怨孩子不愿意跟自己溝通。葉壯建議,換個視角,把面對面換成肩并肩模式。“親子交流不是面對面交流,而是一起做一件事,而玩游戲就是一個選擇,父子倆在一起設計戰(zhàn)術的過程中就有了默契。”
桐桐爸爸認為,有問題一定不是出在孩子身上,大概率因為家長。孩子癡迷于游戲,一定是他在其他方面可替代選項太少,家長沒陪他們。
還有一些問題可能出在社會身上。如農(nóng)村的留守兒童、隔代教育等。
現(xiàn)在,單親媽媽肖女士每天都跟小牧視頻,不是問學習,而是關心他的生活。“這樣即使他遇到什么問題,也會自然而然地想到跟家人傾訴,而不是去游戲里尋求安慰。”在肖女士看來,很多單親家庭的孩子沉迷游戲是因為缺少家人的關心,而游戲里會有很多人可以陪他們說話。
多多則沒那么幸運。村子里同齡的小孩很少。沒人陪他玩,多多一年只能見媽媽八九次,每次也只待幾天。
轉(zhuǎn)自: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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