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涼雁門開

　　“八月雁門開，雁兒腳下帶霜來。”每年白露至秋分前后，對氣候敏感的大雁就準備向南飛遷過冬了。

秋天圖繪/視覺中國

　　“秋天來了，天氣涼了，一群大雁往南飛，一會兒排成個人字，一會兒排成個一字……”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小學一年級語文課本里的這段文字，相信很多人到老都不會忘記。正是有了這段簡潔形象的文字，讓我兒時的腦海里有了對大雁的初步印象，以至于看到天空里“嘎啦嘎啦”鳴叫的雁陣，不但感到格外親切，還會生發(fā)出幾分激動。

　　“秋分落葉鳥先知，北雁南飛意遲遲”。此時，忙碌的農(nóng)家不論在干什么，只要聽到天上的雁鳴聲，都會止住腳步，停下手頭的營生，仰頭觀看不斷變換的雁陣。一直到把雁陣送出視野之外，這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拾起手頭的營生。
 

　　小時候，我和小伙伴這會兒會躲在河邊的草叢里，耐心等待飛累的大雁落在蘆葦灘休息過夜。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雁陣都會從我們的頭頂緩緩飛過——作為鳥類中的正規(guī)軍，它們排列的隊形可以用井然有序來形容。每當看到一年沒見的大雁，小伙伴們就會興高采烈地跳起來，把手罩在嘴邊扯著嗓子齊聲喊：“我下命令大雁聽，排成人字行不行？我下命令大雁聽，排成一字行不行？”大雁好像聽懂了我們的喊話，不停地變換著列序。這下我們更得意了，拖著腔調(diào)一遍又一遍地喊，直到雁陣消失在天際，耳邊響起母親喚我回家吃飯的聲音。
 

　　故鄉(xiāng)的蘆葦灘邊有一個黃土堆，鄉(xiāng)親們叫它“雁兒墳”，里面埋的是大雁。聽老人講，每當白露、秋分時節(jié)，大雁忙著南飛，它們中的老者病者實在飛不動了，就落在蘆葦灘上，尋找生命的最后歸宿，好心的村民把它們埋葬在這里。記得有一年秋天，一只受傷的大雁在飛過我們村上空時突然跌落下來。村里輩分最大的八爺來了，看了看說：“它的傷不算重，能養(yǎng)好。”于是便抱回家，悉心給大雁療傷。等大雁傷好了，雪花也落了下來。大雁走不了，八爺就把它當作自家的雞鴨一樣養(yǎng)著，第二年開春后才送到蘆葦灘放飛。
 

　　兩年前種麥時，我回到故鄉(xiāng)。走在機耕路上，聽到久違的雁鳴，急忙抬起頭，只見一群排成“一”字形的大雁正扇動翅膀、伸長脖頸向南奮力飛著。因為有了雁陣的襯托，天空顯得愈加高闊、明凈；因為增添了大雁的鳴叫，大野顯得愈加空曠、博大。那一刻，飛臨我頭頂?shù)膽姨煅汴?，仿佛一行精心打磨出的千古絕句；而每一聲雁鳴，則是一滴滴滋潤心田的清純甘泉。

　　我現(xiàn)在居住在一座小城，平日里很難覓到大雁的蹤影，或許是那些高樓大廈阻擋了我觀察大雁的視線，也可能是忙忙碌碌的生活令我時常無暇顧及大雁的存在。那昔日秋涼時節(jié)從故鄉(xiāng)天空劃過的雁陣，是我內(nèi)心中既熟悉又遙遠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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